天空一道流星划过,在安达鲁要塞前黑压压的死灵军突然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变做尘埃。
“哐当”,剑从士兵手中落在被血染红的城墙上,随即一个个头盔被兴奋的士兵抛上天空。
“万岁!”“贝尔鲁勒死了!”“和平万岁!”“圣者万岁!”人们欢呼雀跃的声音响彻夜空,在这一天,魔影剑神和圣灵魔导师的名号传遍了整个大陆。
酒杯从王座上的比埃尔亲王手中跌落在地,获胜的消息也同样传入了他的耳朵。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比埃尔亲王仰天长笑,意气风发地走出宫门,是的,贝尔鲁勒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谁能够阻挡自己了,整个大陆,在不久之后,就会稳稳地落入自己手中,而自己的名字,也将载入史册,作为抗击神魔皇的伟大领袖而流芳百世。现在,自己要走出宫去,去接受人们的赞美,接受人们的朝拜,对了,自己早就准备在城里建一座自己的塑像,去广场那里看看吧,看看那里能容下多大的一座塑像。
在广场上,早已涌上了数千名市民在狂欢庆祝,比埃尔亲王的马车在广场中央停了下来,当他走下车向人们挥手示意时,听到的却不是自己想要他听到的呼声。
“圣者万岁!”市民们整齐的声浪像一记记有力的重锤敲在比埃尔亲王的心上,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环顾四周,不管在哪,都只能听见“圣者”的名字,唯独没有自己。
“建座塑像吧,把两位圣者的塑像建在这个广场!”人群里不知有谁高声吼道。
在人们狂热的喊声下,比埃尔亲王坐着马车从广场仓皇逃回了皇宫。
至少他明白,自己的塑像永远也不会站在这个广场中了,因为在人民心里,这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
已经夜深了,比埃尔亲王却毫无睡意,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借着摇曳的烛光翻看着一本厚厚的教义。在他的面前,一位面色严肃的老臣正静静地站着,虽然须发已经变得和外面正下着的大雪颜色一般,但那双并不浑浊的眼睛却透着可以剖开一切的犀利。
比埃尔亲王看也不看老臣一眼,打了个哈欠冷冷地说道:“撒贝尔爱卿,如果是为两位圣者请功,那么你可以走了,今天朕听了这话已经不下一百遍,上的奏章也千篇一律全是关于两位圣者的封赏问题,还嫌朕听得不够多么?
撒贝尔·阿加斯,是人类联盟现任的宰相,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当宰相。实际上,说起撒贝尔的名字,大多数人类都不会不知,堂堂的三朝元老,在人类的最高学府圣拉利诺学院中有着“教父”的美称。渊博的学识,崇高的地位,和蔼的态度,是这个没有一点武艺,却能受到万人景仰的老者得以扬名立万的根基。
听了比埃尔亲王的话,撒贝尔躬了躬腰,却没有退下去,他端详着比埃尔亲王的脸,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是要看出比埃尔亲王的真实想法似的。过了半晌,他上前了一步,拱了拱手用他一向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不,臣并不是来为两位圣者请赏邀功。臣只是想和陛下好好谈谈……”
见比埃尔亲王没有打断自己,撒贝尔又继续说了下去:“两位圣者现在已成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臣害怕,过不了多久,陛下的王座就不安稳了……”
“大胆!”比埃尔亲王愤怒地把书给扔到了撒贝尔脸上,撒贝尔迅速跪在了地下:“臣该死!”
“你是来嘲笑朕的么?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比埃尔亲王坐起身指着撒贝尔大骂道,“只要朕愿意,马上就可以取下你的项上人头!”
“陛下误解了,臣只是想提醒陛下,如果不好好处理两位圣者的事,终究会成为陛下的心腹大患。”撒贝尔低着头说道。
比埃尔亲王冷冷一笑又躺回床上:“心腹大患?你在说笑是吧?迪亚和欧菲雅打败贝尔鲁勒,为朕打下了这片江山,为人们结束了贝尔鲁勒的黑暗统治,这些都是好事啊?他们对朕的忠心,朕是绝对相信的,朕也知道,他们不是那种贪图名利的小人。”
“没错,他们不是追逐名利之人,身为臣以前的学生,臣最了解他们不过。但正因为这样,才是灾祸的成因啊!”老臣直视着比埃尔亲王的双眼,“经过与贝尔鲁勒一战,人们对两位圣者的崇拜将达到空前绝后的高度,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越他们俩在人民心中的地位了。没人会记得陛下这个亲王,你要想统治所有的人类,那么你就必须能够控制两位圣者,但他们两人绝对不会受缚于皇室,也绝对不会留连于官场,他们的离开是必然的,那么他们离开后,人们会听你的么?一旦陛下日后犯了错,哪怕是个很小的过失,人们都会拿陛下与两位圣者比较,越比较,人们便越会觉得被陛下统治是件愚蠢的事情,乱了民心,国家就失去了立足根基,如果纷争再起,到时陛下根本就控制不了局势。陛下想过这些吗?陛下想过为什么吗?”
“不,这……朕……”比埃尔亲王的脸上汗如雨下,撒贝尔却加快语速咄咄逼人地说道:“因为力量啊!陛下你没有两位圣者所拥有的力量!臣这一生经历过多少朝代的更迭和变迁,心里最清楚不过,力量,是一切纷争的源泉,就算贝尔鲁勒死了,但这世界上绝对的力量却并没有消失,两位圣者的存在,必将造成日后大陆上新的动荡,借助他们的力量,归根到底也只是在饮鸩止渴而已。”
“那,那应该怎么办?”比埃尔亲王颤抖地问道,撒贝尔站起身大声说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两位圣者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再借此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他们会感到惴惴不安,过得久了,人们便会对他们死心,才能安心于现在的生活里。”
“没可能的,他们根本就没死啊,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已经回到城外要塞的军营中了。”
“不,陛下,现在他们失踪了。”撒贝尔平静的话让比埃尔亲王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们之所以认为贝尔鲁勒死了,是因为他的死灵大军全部消失掉了,而且经过四位神官的确认,已经感受不到贝尔鲁勒对死灵大军的思念波了,贝尔鲁勒所属的领地现已纷纷宣布了独立,凭我军目前的实力,要想统一整个大陆已经是不可阻挡。但现已四天过去,迪亚和欧菲雅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从决战之地回到安达鲁要塞只需半天不到就可抵达,可是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回到军营之中。臣已亲自前往现场查探过了,并没有两人的尸体,只有贝尔鲁勒的衣服散落了一地。两位圣者没有了消息,贝尔鲁勒也还未能确定是否真的已经死去,所以一切都还有着未知的发展。”撒贝尔向比埃尔亲王躬了躬身,“臣已经派了许多可靠的人四处打探迪亚和欧菲雅的消息,凭借臣与他们两人的关系,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们,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所以陛下,请把这件事交给臣来处理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你不是他们的老师么?你要让朕做千古罪人么!”比埃尔颤抖地抓紧床沿,“朕这样做,对得起在天的神明么?”
“陛下!神明们已经死了这个世界现在已经是人类的了!”撒贝尔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作响,“这是为了世界的和平啊,这也是为了让人们不再重蹈过去的悲伤啊,力量是危险的东西,绝对的力量就更是滋生邪念的土壤,等到邪念在那土壤上发芽生根,就太晚了啊!”
比埃尔亲王陷入了沉默之中,隔了半晌,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撒贝尔下去:“朕今天累了,让朕好好思考一下。”
“陛下请三思!”撒贝尔慢慢站起身,佝偻着腰退了下去。
比埃尔亲王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过了半晌,他离开床榻,把地上的书给捡了起来,书的扉页上那金色的铭文在烛光下刺痛了自己的双眼——“把自己的虚伪全部抛开。”
渐渐的,比埃尔亲王的思绪里有了一些可怕的变化。
第二天清晨,撒贝尔已经早早地候在了比埃尔亲王的寝宫前。
“哦,你来了。”比埃尔亲王用一如既往的语气向他招呼了一声,随即缓步向前走去。
“陛下,你决定好了吗?”撒贝尔跟上前去恭敬地问道。
比埃尔亲王停下身,转头深深地看了撒贝尔一眼。
“去吧。”
比埃尔亲王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
离决战日已过去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但是两位圣者却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了无音讯。
在决战的现场除了那些在战斗中残留下的惊心动魄的坑洞和疑似为贝尔鲁勒的衣服,就再也没有发现其它东西。贝尔鲁勒与两位圣者的生死成为了人们最为担忧的话题。
不过受控于贝尔鲁勒的死灵大军的确已经彻彻底底地从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消失掉了,人类联军按部就班地开始收复失地,大陆的统一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革命性的胜利并没有融化掉严冬的冰雪,天气仿佛愈发的恶劣,满天飞霜的日子恐怕还要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光是坐在屋里,也能听到外面“唏唏薮薮”的雪飘声。本应是休憩的时辰,但身为宰相的撒贝尔仍是坐在书桌之前,烛光下那一堆厚实的文卷正等着他逐一批阅。大概是累了,撒贝尔把笔放在纸上伸展了一下身子,刚抬起热气腾腾的茶杯,窗户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撒贝尔仔细聆听,又是三声轻响,紧接着窗外响起了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女声:“老师,是我。”
撒贝尔猛然一惊,愣了半晌,把茶杯放在桌上跑到窗边轻声问道:“是欧菲雅吗?”
“是的。”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撒贝尔打开了窗户,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冷风扑面而至让撒贝尔不禁闭上了双眼,待到再睁开时,黑衣少女已经站在了屋里的火炉旁。
撒贝尔把目光投向漆黑的窗外,欧菲雅一边微喘着气一边说道:“没别人了,只有我一个。”
撒贝尔点了点头把窗户合上,他指了指火炉旁的垫子示意欧菲雅坐下,自己把椅子拉了过来坐在欧菲雅的面前。
欧菲雅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一张俏脸因为温度的反差布上了一层红晕,她对着冻僵的小手哈了口热气,随即又把手搁在腿上略显不安地搓着,好像在为什么事而担心。
“迪亚呢?”撒贝尔平静地问道,欧菲雅肩膀抖了抖,眼睛里闪过一丝惆怅:“没有,他,他不在这里,我骗了他,叫他在另外的地方等我,我,我偷跑了回来,他,他……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应该,应该还留在那里……不,或许已经知道我的去向了,但,这么大的雪,他可能暂时还回不了这里。”
欧菲雅一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撒贝尔拍了拍欧菲雅的肩示意她冷静下来,随即凝视着欧菲雅的眼睛,用尽量平淡的语气问出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核心问题:“贝尔鲁勒死了吗?”
欧菲雅的颤抖止住了,全身仿佛成了冰块似的僵硬无比,她那双慢慢睁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惶,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情景。
撒贝尔心里一紧,但仍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死了吗?”
欧菲雅盯了撒贝尔半晌,随即整双眼帘有气无力地搭了下来,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
“死了。”
撒贝尔沉默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死了吗?”
欧菲雅无声地点点头,虽然表情看上去很疲惫,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善于察言观色的撒贝尔露出了一丝微笑,贝尔鲁勒的确是死了,虽不知道迪亚和欧菲雅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只要确定了贝尔鲁勒的死讯,这些都无所谓了。
“你是偷偷来的吗?”撒贝尔站起身,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欧菲雅埋着头轻声回答:“是的,我,我还不想与别人见面,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所以……”
“呵呵,不管是什么困难,我都会尽力帮助你们的,你和迪亚,是我最好的学生啊。”撒贝尔伸手摸了摸欧菲雅的头,欧菲雅不知为何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难为你们了。”撒贝尔缓步走出了房门,“你先平复一下心绪吧,我去帮你泡杯热茶。”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欧菲雅擦干泪水,看着身旁火炉中飞腾的热流。
不管多么靠近这团温暖的火,自己那仿佛被冰封的心感到的却只有彻骨的寒冷。
自己还敢出现在世人面前么?如果他们知道贝尔鲁勒对自己和迪亚施下的诅咒,他们会怎样看待这一切?
实在是太痛苦了,光是看着迪亚那强作的欢颜,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样。
所以自己偷偷跑掉了,虽然知道撒贝尔对自己帮不了什么忙,但作为一直以来教导自己怎么做人的恩师,还是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帮助,还有宽恕。
思索间,撒贝尔已经返回了这个屋里,一杯香气四溢的花茶递到了欧菲雅的手上。
暖彻心脾的茶水下肚,欧菲雅的心情也似乎平和了不少,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老师泡的茶还是这么好喝呢。”
“嗯。”撒贝尔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到一旁把挂在墙壁上的利剑取了下来放在手中把玩,“身体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暖和了不少。”欧菲雅把茶杯放在桌上,叹口气抬起头,“老师……”
说话间,欧菲雅突然感觉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好几个,似水波一般晃荡不已,欧菲雅揉了揉眼睛了,胸口猛然一窒,一股热流冲上喉咙,“哇”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
“老师,你……”欧菲雅这才发现身子不知何时已使不出半分力道,五脏六腑像翻江倒海似的恶心难忍。她把逐渐模糊的视线投向那香香的茶水,耳旁突然传来了撒贝尔那冰冷的声音。
“这是魄神散,无色无味的速效剧毒,一旦喝下去,毒素会迅速在身体里扩散开来,直到所有内脏都烂掉为止。”
欧菲雅软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嘴角流下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她艰难地抬起头,对着面前这位自己曾是那么景仰的恩师颤抖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撒贝尔嘴角一牵,摩挲着手中之剑走到欧菲雅身前:“你知道吗?力量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让无数人为之疯狂,无数人为之倾倒。在力量面前,是没有任何真理存在的,邪恶可以统治正义,强大可以奴役弱小,只要有着绝对的力量,就可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想一想,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世界,我这一生经历了三个朝代的更迭,对于力量的罪孽,我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我年轻的时候曾跪在亲人们的尸体前对自己的灵魂发誓,要让这扭曲的世界从力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终于神族与魔族消失了,到了现在,贝尔鲁勒也消失了,但这还不够,因为还有你和迪亚仍然存在着。”
撒贝尔猛得揪起欧菲雅的头发,面目狰狞地说道:“欧菲雅,拥有绝对的力量是一种罪恶,而我,要亲手斩断这种罪恶,这是对你的救赎,也是对整个大陆的救赎。所以,就由我这个当老师的来将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罪恶给做个了结吧。”
刚抬起长剑,撒贝尔便发觉自己的左腕已被欧菲雅抬手死死钳住,一阵剧痛沿着手臂传来让他不禁闷哼出声。
“你这个虚伪的骗子!”欧菲雅怒吼出声,右手疾如闪电揪起撒贝尔的衣领,撒贝尔完全没料到服下魄神散的欧菲雅竟然还有如此力道,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身体用力一摆,欧菲雅酸软的双手拿捏不住,撒贝尔顿时一个趔趄向后栽去撞倒了桌子上的茶杯。
“来人哪!”撒贝尔大声喊道,看着蹒跚而来的欧菲雅,惊得把手中之剑抬起来在身前胡乱挥舞起来,门在此时被重重地撞开,一队佩带着皇家卫队肩章的士兵冲进卧室把欧菲雅给围在中央。
“欧菲雅居功自傲已生反心,竟敢公然行刺当朝宰相,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杀无赦!”长着一脸大胡子的队长率先冲了上去,但慑于欧菲雅的实力也不敢太过靠近,抬剑试探性地刺向欧菲雅的胸膛,但这时的欧菲雅体内之毒已经扩散全身,眼前早已是天旋地转,哪还有躲闪的余力,长剑毫不费力便刺穿了欧菲雅的身体。队长微微一呆,随即又对着尚在发抖的撒贝尔大笑起来:“哈哈,宰相大人不用害怕,欧菲雅已经被我解决了。”
“呸!”听着队长得意的笑声,欧菲雅顿时心头火起,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吐在队长脸上,抬手抓住插入胸口的剑身想要把它**。
“杀了她,都别愣着!”撒贝尔惊恐地大叫着,剩下的士兵一起发难,七,八把剑顿时插遍了欧菲雅的全身,欧菲雅痛苦的抖了抖身子,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毯。
一阵令人压抑的寂静后,欧菲雅喘着粗气扫视了周围一圈,气若游丝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和迪亚从贝尔鲁勒手中救回了整个大陆,难道你们连一丝感激都没有吗?”
“真是抱歉哪,我们也要生活下去呢,陛下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队长轻蔑对欧菲雅笑道,“我也很可怜你,但俗话说得也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就权当为国捐躯好了。当然,事成之后我们可以拿到一大笔钱,基于这点,我还是会在你死后时不时感谢一下你的。”
两行泪水从欧菲雅逐渐失去焦距的双眼中落下,她头渐渐耸拉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息。
确定欧菲雅已经没有呼吸后,每个人才长舒了一口气把剑从欧菲雅身上抽离,撒贝尔惊魂甫定,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领,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欧菲雅的“尸体”。
“尽快把她拉出去埋了,还有,今天的事每个人都把它从脑中忘掉,否则……”撒贝尔深深地盯了在场众人一眼。
“悉听遵命。”
……
当天空出现了第一丝亮色之时,城外的乱坟岗上多了一个新砌的坟包。
士兵们在夜色中离开,消失在了漫天风雪里,但他们没有看到背后那刚砌好的坟包上已经滑下了些许雪末。
“轰”,骇人的黑气把整个坟包炸得四散开来,欧菲雅披头散发地从坑里爬出,狼狈地趴在雪里直喘粗气,过了半晌,惨白的脸颊总算稍微有了些红润。
“呕……”,欧菲雅胸口一阵恶心,吐了好大一堆混着血浆的稠状物体。魄神散的毒素还没从身体里散去,自己仿佛能感受到内脏一次次地被侵蚀腐烂,又一次次修复如常,欧菲雅十指深深地陷进雪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她突然大吼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试图让痛苦的感觉减轻一些,但却发现这样只会更加让自己难受。
明明可以不用承受这种痛苦的,可是因为自己的不死之身,哪怕内脏全被魄神散毁掉了,哪怕被埋在土里呼吸不到一丝空气了,哪怕身体的机能完全停止了,自己那该死的神智却仍旧是清醒的,仍旧要受到那宛如来自地狱一般的煎熬。
但真正让自己感到痛苦的,是那些背叛了自己的人们。
自己拼命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贝尔鲁勒死前的话在欧菲雅脑海里盘旋,撕扯着自己那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
“啊啊啊啊!”内脏腐烂的疼痛让欧菲雅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把脑袋一遍又一遍向地面撞去,没过多久,自己连一丝气力都没有了,瘫在雪地里任由痉挛的身体机械地抽动。
身体在风雪中慢慢冻僵,一股倦意袭来,刚闭上眼,立刻又被胸口的剧痛给拉回现实。
“迪……亚,救……我……”欧菲雅气若游丝地念道,眼泪在脸上慢慢凝结成冰,身体也被大雪渐渐盖住。
为什么,自己明明救了世界,为什么还要受到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人们总是说,神会铲除邪恶,保佑善良的人。
那么,自己在受这种苦的时候,神究竟又在哪呢?
不,这只是弱者自欺欺人的谎话罢了。
这世界没有神,力量就是一切,没有力量的话,就什么也不是。
贝尔鲁勒称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真神,但他也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所以撒贝尔他们怕我,因为他们没有力量。而这些卑微的家伙自始至终,只是在利用我罢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欧菲雅竟然晃晃悠悠地从地面站起,从她冻得发青的脸上感觉不到一点生者的气息,仿佛是一具死而复生的僵尸。她摸了摸肚子,毒素的效果仍然存在,但自己的痛觉似乎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痛楚,变得有些麻木。
在这大概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欧菲雅仿佛在生死间轮回了无数次,她用她那年仅十八岁的少女之身,承受了比世界上任何极刑都还要严苛的苦难,如果说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足以让人感到刻骨铭心,那么欧菲雅现在已经在自己的每个细胞上刻下了生与死的烙印。渐渐的,她的心境开始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没错,这个世界本没有神,如果世界一定要有一个神,那么……
欧菲雅垂着脑袋地迈开了脚步,在呼啸的风雪中蹒跚前进,宛如游荡于世间的亡灵。
我就成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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